* 决斗后一年,GG受刑,AD被找来用摄神取念攻破他的大脑屏障
* 原作:Finis Vitae Sed Non Amoris by AtreborAntares
第五章
~霍格莫德,第二天夜晚~
雪下了一整天。
阿不思在小道上走着,抬头看向夜空。
夜间的雪看起来如此不真实:所有这些雪白究竟是如何从漆黑的天空坠落的呢?
他推开猪头酒吧的门,忽略了门上的打烊标识。事实上,门没锁;阿不福思在等他。
他的弟弟是在1945年11月2日之后才开始真正再次同他说话。
太多年了。在多年的静默、埋怨和憎恨之后,阿不福思终于再次接受了阿不思在他生命中的存在。
在他做了正确的事之后,如阿不福思所言,如所有人所言。
但是,他并没有。
*
阿不福思邀请了他的兄长共进晚餐。促使他这么做的不是关心也不是兄弟间的爱,而是他生来具备的不可歪曲的道德标杆。
毕竟,阿不思先前去了纽蒙迦德。
酒吧的门打开了,一股刺骨的寒风钻入室内。
阿不思来了,一如既往地准时。
一如既往地完美——他人眼中的完美,因为阿不福思深知他哥哥离完美差得有多远,他知道他有多自私贪婪、自我中心、任性偏执。所幸他们的父母在他们小的时候给了他们扎实的道德教育,建立了对正义的认知,以及扎根在心底的——虽说几近偏执的——罪恶感。正是这种道德感拯救了阿不福思的哥哥,他在青少年时期就常常在残酷的自私与高尚的行径之间艰难抉择。
但最终,阿不思还是在阿不福思的眼前完成了自我救赎,成功地做了正确而非轻易之事,如他所说:他打败了格林德沃,结束了他的恐怖与蒙昧主义的统治。
然而……
虽然自那之后过去了那么长时间——自从那个受诅咒的1899年的夏季——但阿不福思会永远谴责他,永远都无法原谅他,无法真正地原谅:因为正是他的兄长引狼入室,而阿利安娜引他而死。
但那只是一个开始。
他的兄长——饱受赞誉的邓布利多——是盖勒特·格林德沃的情人。正是由于他的那种罪恶的、罔顾人伦的爱,他任由那名罪犯逍遥法外、爬上高位,在极端主义分子中获得支持。与此同时,人们在死去,在受折磨、被碾压。
而他的兄长,唯一一个可以阻止格林德沃的人,同他签订了防止他们对战的血盟。
天才阿不思·邓布利多?他只不过是个光荣退休的职业傻瓜,仅此而已。他曾经就像是被糖果拐骗的小孩一样受人愚弄——
签订了血盟。
阿不福思从未怀疑过他和那个盖勒特之间有过火花,这点毋庸置疑。但那个格林德沃至少怀有部分的叵测居心,利用了他哥哥的感情,扭曲了他的意志,为了阻止他回过神来之后成为自己疯狂计划中的障碍,这是事实。
执迷不悟的唯独阿不思一人。
真相是,他拒绝承认他自己的愚蠢;更重要的是,他不愿相信他的盖勒特如此巧妙地欺骗了他,利用了他的爱。
因为格林德沃意识到了:阿不思·邓布利多比他更强大,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在对方倒戈的情况下自保。
盖勒特在那天说了什么来着?阿利安娜死去的那天。
“你那个天才哥哥——”他说。
那个天才。他如此高看他,以至于无法不惧怕他。他恐惧着阿不思的力量。
在那名该死的黑巫师招兵买马、扩大势力的那么多年里,阿不思却躲了起来,血盟大多被用作不去与他对抗的借口。因为他还爱着。许多年后,当事态脱离了控制,邓布利多逼迫自己顶着年轻时愚蠢铸就的枷锁也必须从中介入。
血盟。
格林德沃要比他的哥哥敏锐得多。
但最终,在1945年11月2日那天,阿不思掐灭了黑巫师的疯狂。
——他曾拼死维护、与他同床共枕的那一人。
一年后,政府将他召去了纽蒙迦德。阿不思当然不会告诉阿不福思缘故,他也不会问。
而现在,阿不思站在他面前了,他看起来就像是痛苦本身塑成了人形。
“阿不福思。”他点头打招呼道。他那是怎样的嗓音啊。虚弱、心碎、悲痛。
「阿不思,别。拜托,不要。」阿不福思在心底里恳求他,乞求那种痛苦不是来源于爱,而是对往事的疲惫和愧疚。
虽然他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。
*
门发出吱呀一声,然后再次阖上。
阿不思感觉很不安。那种不真正受欢迎和被厌弃的不适感很快将他裹挟。
他的弟弟瞥向他,他在邓布利多看来就好像是在挥舞着无形的审判长剑,誓要将他解剖。
“阿不思。”他回应了阿不思的问候,然后回头清理吧台。
屋内有菜和肉炖煮的香气,这种气息将他带回了童年时期,回忆起家庭的温馨。
“情况怎么样?”他的弟弟随后问道,嗓音一如既往地粗鲁。
阿不思抖掉鞋上的雪,摘下帽子,又将大衣挂在衣架上。他搓了搓手,屋内要暖和许多。
他的思绪立即飘向了盖勒特,在那间被囚禁了一年的牢房里,穿着肮脏、褴褛的制服,完全不足以抵御奥地利阿尔卑斯山区的严寒,想象着他受了多少苦……
“谢谢你邀请我,阿不福思。”
“你是我兄长……我仅剩的家人。”
这可真是一个好的开场——一击正中心脏。阿不思选择忽视。
仅剩的家人,他说。阿不思闭了闭眼,眼前是躺在地上的阿利安娜,死了,像只被丢弃在地的布娃娃,凌乱不堪,长发在她脑后披散开去。
他刚刚走进酒吧,阿不福思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他致命两连击。阿不思不需要受到更多的伤害了。他早已经濒临破碎、千疮百孔,他都能听到他自己碎裂的声响。
*
“所以,阿不思?你究竟打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?”
阿不思看起来是一副摇摇欲坠、精疲力竭的模样。他可能完全没睡着,也可能稍微睡了几个小时。
阿不福思一挥手,示意阿不思在他为他俩收拾好的桌边坐下。
“坐下,你看起来糟透了。”
他一点头作为确认,是的,他显然破碎不堪。
“你今天本该让米勒娃帮你代课的,你看起来就像是被毒角兽吞进去、消化了一样。你教的那群年轻巫师可耗精力了……”
阿不思目光呆滞、毫无反应,他直勾勾地盯着桌面。这可不是个好迹象。
阿不福思放下他用来擦吧台的抹布,开始整理起瓶瓶罐罐,担忧的视线不断地扫向阿不思。该死的。该死的,他在为他的兄长难受,但他宁愿自己没这样觉得。他不想为这样一个人感到哀伤——一个间接导致阿利安娜的死的人,一个年轻时一心只有荣耀的人,一个完全忽视了他自己的职责的人。
尽管如此,看到他这副样子还是让他感到反胃。
“阿不思?”
没有回音。
他还爱着格林德沃。那就是原因。
但他如何可以过了那么多年之后继续爱着那个男人呢?如何可以爱这样一个卑劣之人?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?他是被过高的智商扭曲成精神病了吗?
阿不福思曾经打断了他哥哥的鼻梁,而现在,他却坐到他面前,劝他恢复理智。
“你饿吗?”
“我,呃,不饿。是这样,谢谢你。”
“你今天吃过东西了吗?”
“吃了一些。”
“饭就要好了。你想来点红酒吗?啤酒?还是度数更高的酒?我有一瓶1890年的火焰威士忌……”
“不用了,谢谢。喝点水就行了。”
水。假如他的兄长能允许他自己喝点放松精神的东西就好了,这样他或许就能睡得更好。
“你能告诉我关于……你去纽蒙迦德的经过吗?”阿不福思一边继续清理吧台,一边问道,“你见到他了……?”
阿不思在椅子里紧张地挪动了一下,双手抹过他自己的脸,在指缝间喘息。
“你见到他了。”阿不福思肯定道。
他的哥哥点了点头。
阿不福思给他倒了一杯水。“他们为什么叫你过去?他们要你做什么?”
阿不思合起双手,再次深呼吸。他犹豫了一下,看起来不确定该怎么说。“我只能告诉你……他们需要找人去评估盖勒特有没有撒谎。”
“关于什么的谎言?”
“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是了,当然,这是一个蠢问题,”阿不福思喃喃道,这显然是魔法部该管的事,“那他撒谎了吗?”
“不。不,他没有。”
“那你之前为什么告诉我说,你还要回纽蒙迦德?什么时候?”
“因为……因为他在隐藏情报。他们注意到了,所以……”
他的哥哥顿了顿,重重地叹了口气。当阿不福思再次看向对方,他领会了监狱里发生的事。
“他的状况是不是很糟糕?”
阿不思只需抬头看他一眼,阿不福思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。
但这不可能。这就是不可能的;解释不通。他的兄长不可能为这样一个人痛苦至此。阿不思需要被点醒一下——激烈的、暴力的提点。
“说实话,我很惊讶还没有人杀死他,”阿不福思残忍地评价道,“我早就确信,无论你在庭审时作多少努力,总有人会为他的受害者复仇。”
「你可要听清楚了,阿不思:受害者。」他在心中强调道。
没有反应。他的哥哥再次垂下视线,盯着桌面。
阿不福思背过身走进厨房,熄灭了炉火。他盛出食物,坐到阿不思面前。
几分钟内,他俩谁也没有说话,只是开始安静地吃了起来。
吃到一半的时候,阿不福思放下了刀叉,看向阿不思,对方依然倔强地不看他。他从未对他坦白,一次也没有将他视作值得倾诉的对象。
“必须要是你才能完成这项任务吗?”他嘟哝道,“为什么非要你去挖出那个疯子私藏的情报?”
阿不思感到身心俱疲。“我们能不能……你介不介意我们不谈他?”
“我只想明白为什么非你不可。”
他的哥哥无奈地放下刀叉。“摄神取念者无法穿透他的大脑屏障。”
“所以你也做不到咯?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去那里?昨天你说你本该……”
“盖勒特病了,病得很重。”阿不思解释道,他在寻求理解,但显然是得不到的。恰恰相反,阿不福思几乎想要欢呼雀跃。“他恢复意识之后,我有试图读他的思想,但他抗拒了我。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抗拒;他把我推了出来。我本该逼迫他的,本该用更大的力量,但是……治疗师说以他的身体状况最好不要累到他,最好另寻时机使用摄神取念……”
阿不福思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,他认真考虑了一下再次打断他哥哥鼻梁的必要。
“最好不要累到他……以他的身体状况……?这可是完美的时机,你个蠢货。”
“阿不福思……”
晚餐变成了又一个战场,邓布利多兄弟间的许多摩擦之一,而这一次,落败的将会是阿不思。他在开战之前就占着明显的劣势。
“说实话吧。你应下这件事,就是为了可以回去纽蒙迦德,”阿不福思怒不可遏地攻击道,他哼出一声难以置信的笑,摇了摇头,“就是这样,对不对?你本可以穿透他那糜烂的大脑,利用他的虚弱,找出他在隐藏些什么。然而你没有,这样你就可以回去他身边……”
“不是这样的,要更复杂,阿不福思。”
“那是怎样的呢?和你有关的任何事都是‘复杂’的,阿不思。特别是对我来说——你愚蠢的、无法理解你的弟弟……”
“我不是在对你刻意隐瞒。我很感激你把我请到这里,因为……我需要支持。但现在你只是在发泄怒气……”
“那就解释啊。这事儿究竟他妈的‘复杂’在哪儿?!”
“我……我不能把你牵扯进魔法部的事务里。”
魔法部?他现在当真是在用那个可悲的借口维护自己、对真相拒不承认吗?
“我也不想,”阿不福思倾身越过桌面,“‘复杂’的不是魔法部,阿不思,而是你自己。什么时候你才能认清盖勒特·格林德沃的真面目?”
阿不思向后靠去,睁大了他碧蓝的眼眸。“我把盖勒特看得很清楚,一直都是。”
“那你就是自作自受,阿不思。你自寻烦恼,你就是喜欢在绝望里执迷不悟。”阿不福思在震怒中指责他道,“告诉我为什么,阿不思。告诉我那个怪物因何值得你的爱。”
“我们彼此都是对方应得的,”他的哥哥虚弱地坦言道,他很痛苦,“他的过错也是我的,因为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改变,因为我闭上了我自己的眼睛。当他的思想开始堕化,当格林德沃开始向上攀登……我什么都没做,因为……”
“因为你是个懦夫,”阿不福思总结道,“你害怕去找他会揭露出是你杀死了我们的妹妹,是吗?”
阿不思挫败地点点头。“也因为我当时爱他,现在也依然爱他。我不想……不能伤害他。然后还有血盟……”
阿不福思觉得自己刚吃进去的晚饭快要被他吐出来了。“你默许了他的杀戮……他的暴力……因为你失了心智,全都是因为你那无私的、自私的爱。你和一个疯子签订了血盟。血盟!而这还不是你最大的错误。你最大的错误是将格林德沃带入我们的生活……”
阿不思将他的脸藏在手后。他如此强大,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他的哥哥只有在退无可退的时候才会有所反应。触底的时候,他才会再次反弹,但首先,他会保持静止。他会一动不动接受自我折磨。
“去问他,阿不思,”阿不福思挑衅道,“问他想要和你签订血盟的真实原因。去读他那该死的思想。”
“那是为了……为了印证我们对彼此的承诺……你是知道的……”
承诺。统治世界计划的另一种说法。
阿不福思指着他,咬紧牙关。“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你比他更强,”他道,“这样做了之后,你即使改变想法也无法阻止他了,阿不思。他不是为你们愚蠢的计划或者为你的爱这样做的……你清醒一点!在他意识到他无法胜过你的时候,他束缚了你的双手……”
“不。你不了解他。你从没有真正认识他。”
任何听到这话的人都会认为阿不思·邓布利多彻底疯了。他还有救吗?
阿不福思逼迫他自己平静下来,逼自己想想,至少他的兄长还是逼迫他自己与那人对抗了。最终他还是走出了那一步,还是作出了纠正,阿不福思必须让自己集中在这件事上。
但没有什么可以抹除爱。
「我已经学会了憎恨他,恨我的哥哥,」阿不福思心想,慢慢平复了呼吸,「但是看到这样的他……」
那是痛苦的。阿不福思觉得阿不思已经没有机会再快乐了,他的快乐无以为继,他已经不快乐了数十载,而此后也不会了。他的脑袋里只有盖勒特·格林德沃一人。
他意识到他把自己手里的叉子攥得紧到指节发白。
他粗重地叹出一口气,叹出他的怒气。
“吃饭,”他厉声道,抬起双手表示放弃,“我们不再谈这件事了。”
阿不思对此表示感激。
现在,没有什么可以争论的了,两兄弟间只剩下了死寂。
*
~纽蒙迦德,第二天夜晚~
忒休斯说服了阿不思至少几天内不要回纽蒙迦德,否则就太可疑了。
在纽蒙迦德当值的大部分傲罗都不说英语,但忒休斯可以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清晰无误的名字:他们在讨论的是邓布利多。
邓布利多在格林德沃的床边照料他,然后一事无成地离开纽蒙迦德。
他们的借口——因为这的确只是个借口——是治疗师,因为他不建议让病人受累。
两天后,格林德沃的身体好多了。
忒休斯透过门缝窥视沉睡的人。
他听到他在梦中呻吟,喃喃着含混的呓语。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说德语,但有一个词忒休斯不用翻译就听得无比清晰:“阿不思。”
睡着的时候,格林德沃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人。但每当他醒来,睁开那双鬼魅般的眼睛……最令忒休斯恐惧的是他的思想——那些暗黑的念想、理性的布道、苦心经营的阴谋、心理操纵和高超的智力。格林德沃是个危险的掠食者。
这就是他吸引了阿不思·邓布利多的原因之一,让他如飞蛾扑火。
聪明绝顶的头脑,他们棋逢对手。
傲罗的思绪被憎恶打断,一瞬间,他的思绪飘向了别处。
莉塔。
熟睡的格林德沃。他有许多次想过杀死他,而现在,这种诱惑再次让他感到手痒。仅需魔杖的轻轻一挥,又或者用一只枕头捂住他的脸。他如此虚弱,根本无力还手。
纽蒙迦德的狱卒当然是故意这样做的——让他受冻挨饿、日渐消瘦,剥夺他的最后一丝气力。他们要将他驯服。
忒休斯进入屋内,靠近他未婚妻的谋杀犯。
而后,格林德沃的一句呓语阻止了他的动作,他说:“阿不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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